池尻陽子,清朝前期のチベット仏教政策 ,東京:汲古書院,2013年1月
2013年2月24日 星期日
2013年2月6日 星期三
滿洲人對煙草認識的來源
Dambagu omiki!
滿文中有dambagu(煙草)一詞,但這個借詞是如何進入滿洲詞彙中的呢?Dambagu既可自西方經波斯傳至南洋(波斯tanbākū~tambākū>馬來/印尼tembakau),再經南洋傳至南中國的福建與廣東等地,自此再傳到東北;也有可能從波斯經草原到蒙古,蒙文中有tamaki一詞,即煙草之意,再由蒙古進入滿洲。另一條可能傳播的路線是經日本到朝鮮,再由朝鮮傳至滿洲。這兩種說法,我覺得經由日本到達滿洲的路線似乎比較合理。滿文中有misun一字,misun即日文的味噌みそ。這個例子較有力地說明dambagu一詞的傳播方向。下面是中正大學歷史所碩士研究生林書寧有關此問題的論述。(「滿洲研究班」甘德星附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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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產於美洲的煙草如何傳進中國東北的問題,自吳晗以降已有許多學者做過細緻的研究,這些討論聚焦於兩條傳播路線,即自朝鮮引進或自明朝沿邊傳入。東北既與華北接壤,又與朝鮮相鄰,無論自南自東都有條件引入煙草,是以上述兩條路線皆有相關證據支持其立論。但滿洲人對煙草的認識從何而來?他們主要透過誰得知這種能吞雲吐霧的神奇植物?若從語言的角度考察,滿洲對煙草的知識主要應來自朝鮮。
煙草源自中南美洲,在當地有多種名稱,但tabaco 應是煙草在世界的文字旅行中,傳播最廣、且最為人知的名稱。tobago或tobaca原是加勒比海地區對吸食煙草用的蘆葦管的稱呼,西班牙探險家赫里斯(Rodrigo de Jerez)可能是新大陸的訪客中第一位吸菸者,抽煙的習慣即經由他帶回母國。伊比利半島皆名煙草曰tabaco,此地的海上事業成為tabaco文字之旅的起點。在大航海時代,煙草分別由葡萄牙人自巴西往東販運至澳門,進入廣東,或經西班牙人自墨西哥往西運至呂宋,再北上中國福建,輾轉傳至北京。
方以智所著《物理小識》曾言:「萬曆末有攜淡巴菰於漳泉者,馬氏造之曰淡果肉,漸傳至九邊。」淡巴菰即tabaco之音譯。萬曆末,開始大量徵調南方士卒戍守遼東。這些兵丁中或有見過煙草者,或有吸食者。至崇禎時,薊遼總督洪承疇因遼東士卒嗜食煙,奏請朝廷廢除禁煙令,由此可知淡巴菰於明末傳至遼東之說不假。滿洲人稱煙草為dambagu。但此名稱是否與淡巴菰有關?若是,則滿洲是否係從遼東戍卒或來自江南的商販處得知「煙草」之物?
十七世紀初煙草流行於中國時,葡萄牙人以澳門為東亞商貨轉運站,由此將tabaco帶往日本平戶,煙草很快便流行開來,成為市場需求極大的奢侈品。日本人以音譯稱之為タバコ,或因係南蠻商人所販,亦有呼之南蠻草者。此時與北九州僅隔對馬海峽的朝鮮也漸次出現吸食煙草的風氣,タバコ或南蠻草等詞彙乃進入朝鮮人的語言世界。朝鮮人稱煙草為담배(dambae),官方文獻或稱南草(남초,namcho)、南靈草、烟草等。隨著天聰二年金國與朝鮮建立從屬關係,朝鮮使團開始向金國輸入煙草。就文獻可知的紀錄,滿洲吸食煙草的風氣自天聰初年始。在無更早的檔案文獻佐證的情況下,金國與朝鮮通商往來後始有吸食之風應是可信的。
儘管담배(dambae)與dambagu的對音無法完全對上,但另一個多次出現於早期滿文檔案中的詞彙jisami,或可作為滿洲人的煙草知識來自朝鮮人啟蒙的旁證。乾隆間重抄《無圈點老檔》時,將jisami重抄為kijimi,意即海參、海鼠,但據韓國學者成百仁研究,jisami可能是韓文지사미(tʃi-sa-mi)的對音,지사미則來自日文きざみ,意即切絲的煙草。檢視十六、十七世紀的中國文獻並無可與jisami對音的詞彙,僅知當時煙草也有金絲薰之稱,此名當來自其外觀與用法,而非音譯名稱。再者,若滿洲人首先自漢人處獲知煙草的知識,則其需以漢文表示煙草一物時,仍可寫作漢人此前已知的淡巴菰、單把孤等,而無須另創丹白桂或丹白圭等詞彙。有趣的是,就文獻而言,丹白桂、丹白圭等語見於入關前的官書檔案,但入關後則不常見,不僅官方文書多以「煙」示之,乾隆間重修的《太宗文皇帝實錄》亦未保留丹白桂之名,當時禁令,亦俱以「禁煙」書之;倒是淡巴菰之名一直保存下來,仍常見於清代文人筆記之中。
由前述可知,儘管明萬曆末遼東戍卒已有吸煙者,但無法藉此斷定滿洲人入主遼瀋後已知煙草為何物。從文獻紀錄與語言角度言之,滿洲人透過朝鮮人將煙草納入感官世界的可能性或許較高。
(中正大學滿洲研究班林書寧撰稿。本文的韓文詞彙,由韓國高麗大學史學科李善愛協助核對古朝鮮語辭典,特此致謝。)